她的记忆里有一根烧焦的羽毛,
也许,
不止一根。
她需要一把江南木梳。
许多年冬天,
她固执己见的哮喘像皇后的脾气一样优雅的发作。
遭殃的不仅是周围的弄臣,
还有邻国的主权。
一天她醒来,
感觉无端的晶体挂在眼角:
预言了一场近视的爱情。
然而,
更昂贵的悲剧却是——特洛伊焚毁之后,
废墟成了她的情人。
由此可见,
她会使用一瓶有墓穴味的香水。
我对她的了解几乎为零,
但却像一位蒙面的考古专员,
仅凭随意捡起的几块瓷片、一二根绢丝,
拼凑她还粘着土的肢体:
她的性别,
出生于70年代。
她的湿润度,
源于一位船长,
她的父亲。
还有一笔债务,
属于她家族一段难言的隐痛,
她将用羞怯和颠簸偿还一生。
在她成长的病历卡上,
有一页记载着一位著名而潦倒的人物;
暂时,
他尚是启示录里一只朽坏的罗盘。
关于聪慧,
我不想用一面镜子来谈论,
这样会使她的血液双倍流逝。
当年,
梦与绝望这对马蹄踏破小鱼村腥味的空气。
她,
蒙族的后裔,
终于对草原有了交待;
就像句号找到了归宿,
她懂得了写作使霞光灿烂。
但,
仍有一片薄冰决定不屑于原谅她。
如同她把不眠的手移居到海底,
不屑于回答陆地上的声音。
她,
正用多余的漫长,
教育着那遥远的陌生人。
她叫左慧
左右的“左”
智慧的“慧”
我们有时叫她“左”
声音洪亮清脆
仿佛回到文革时期
又仿佛她是
穿着绿军装的美丽姑娘
或者有时叫她“慧”
声音一样洪亮清脆
仿佛回到八十年代
在理想主义的温情时刻
这个名字熠熠生辉
当然我们通常还是叫她“左慧”
这时声音略微低缓
但依然生动活泼
洋溢着灵气
让人联想到“秀外慧中”之类
美好的形容词
并且让人进一步想到
她之所以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一定是因为她叫“左慧”的缘故
她之所以会在繁忙的工作之中
还能“扑哧”“扑哧”的
不断笑出声来
就像鱼儿吐出自由自在的水泡
一定也是因为
她叫“左慧”的缘故
那么她在这个
枯燥无聊的排版打字车间
已经工作了整整五年
难道也是因为她叫“左慧”的缘故吗
而当她好不容易脱下车间里的白大褂
换上的却是一套
暗黑色的西装制服
她站在工厂门口
活象一口陈旧的黑匣子在等候认领
这难道也是
因为她叫“左慧”的缘故吗
我回忆母亲的玉米被大雨击落我被四个方向的风关在屋子里那时候我想阳光已被挤死,
最起码只能生活在我们的反面她跟着我无意识的脚步低语她使用体形的语言被大雨淋过的腰肢透过飞将们死亡的阴影坐在阴天的中央与安徽的口音商量生活的另一面我注定在某年某月的某个时辰离开这个世界因此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譬如恋爱,
写诗,
去西部流浪我一走出那座老式钢琴似的屋子就不明白地在C弦上摔了一跤掌声和咒语于背后蝗虫般飞来有一对酒窝变成美丽的陷井我实在搞不清网与生活究竟有何区别我不流泪不等于没有眼泪我整了整行李试图从哲人的书本上寻找警句或方向直到一条河自历史深处汹涌而来灯塔与许多人的灵魂均漂在水上我的灵魂也漂在水上广场上的落日那西沉的永远是同一颗太阳——-古希腊诗行青春焕发的彼得,
我要请你看看这广场上的落日我要请你做一回中国人看看落日,
看看落日下的山河山崖和流水上空的落日已经很大,
已经很红,
已经很圆巨大的夜已经凝聚到灰色水泥地的方形广场上这广场是我祖国的心脏那些广场上自由走动的人像失明的蝙蝠感知到夜色临降热爱生活的彼得,
你走遍了世界你可知夜色是一首哀伤的诗能看懂落日的人已将它无数次书写在方形广场而那广场两边的落日正照着深红色的古代官墙忧郁的琴声刮过墙去广场上走失了喝啤酒的歌王我要给落日谱一首新歌让那些被记忆打晕的姐妹们恰似向日葵般转动她们的金黄的面孔我的谣曲就从她们的面孔上掠过啊,
年轻的彼得,
我要请你看看这广场上的落日喝一杯啤酒,
我要请你看看落日,
看看落日下的山河眺望对于远方的人们,
我们是远方是远方的传说,
一如光中的马匹把握着历史的某个时辰————而在我们注定的消亡中唯有远方花枝绚烂,
唯有那光中的马匹一路移行,
踏者永生的花枝,
驮着记忆和梦想使生命与远方相联超越这有限的枯枝败叶为孤独找到它自言自语的房间今天,
让我们从这平台远眺眺望那明朗的九月逐渐退缩的影子,
在海水下面在灵魂不灭的马匹的天堂天空色彩单一的胜景我们理应赞美,
就像一切知晓真理的人们深情的歌唱他们确曾在风中感受过风他们确曾被飞鸟所唤醒今天,
天空空无一物,
一鸟飞过什么东西比这飞鸟更温柔?
我们已经出生,
我们的肉体已经经历了贫困。
内心的寂静是多大的秘密,
而隐蔽在那九月山峦背后的又是什么?
使生命与远方相联,
使这些卑微的事物梦见远方的马匹我们正被秋天的阴影所覆盖。
黑黑是件好事实实在在的而又不会走掉的黑它作为终点最好作为起点也好它被别人杀害但仍然活着它谋求了我们的恩情把生命看得不严我大声疾呼:
地面上的黑与藏在事件里的黑请统一起来就像男人和女人一样统一起来我们猛地达到黑夜又猛地抓住任何数量的黑我们前进!
体验火车轰隆隆地从铁路桥上开过来。
我走到桥下。
我感到桥身在战栗。
因为这里是郊区,
并且是在子夜。
我想除了我,
不会再有什么人打算从这桥下穿过。
起风起风以前树林一片寂静起风以前阳光和云彩容易被忽略仿佛它们没有存在的必要起风以前穿过树林的人是没有记忆的人一个遁世者起风以前说不准是冬天的风刮的更凶还是夏天的风刮的更凶我有三年未到过那片树林我走到那里在风起以后。
你必须灵秀,
白皙必须以雪的精致,
引起我的炎热关于瓷和葱形的比喻隐退只有你无与伦比地停在那里停在浮光掠影的黄昏深处,
赤裸清晰。
一个被整体疏忽和孤立的部分给另一个整体带来无数机缘灯光从最低处照耀一些花瓣进入教堂,
马路和厕所我的树木一次次固定你的弹动耸起树林,
凌乱的草地露水汹涌有五棵青草在此时牺牲如今,
还有什么能使我的胃部饥饿般痉挛?
什么样的美丽能把大地的坎坷变成舞台世界像重量一样俯冲,
下垂我低贱的目光固守门坎牵引蝴蝶的愿望消磨我毕生的精力而你始终以不同的样式到来在水中走动蚌和月亮。
我感激和憎恨所有的鞋子。
在共同的路面行动普遍的灰土让人感到亲切我无比简单地怀念祖先中某个足不出户的女人,
情人固有的动作长裙下的月季一次次展动衰老。
呈现远比创造重要古往今来,
我在每一条扭动的路基上经受着自身的践踏在一个早晨,
所有褪去鞋袜的女人在地面停驻一场最美丽的大雪男人们学会了俯伏。
男人将以怎样的无能对抗那惊人的天灾白。
动乱的梨花。
温软的细节容纳我的全部粗暴。
在我羞耻的想象中,
一种被踩的痛苦踏踏实实。
这个灾难性的姿势就是当你上衣的一颗纽扣脱落你的姐姐或妻子找来针线就着衣服,
为你穿针引线她紧贴着你,
像一件温软的毛衣,
像女人本身你不知道她鸽子似地嘀咕些什么,
你的嗅觉充满麻油和体香,
你被浸泡溶化,
被逼得不敢呼吸而她的呼吸,
她的头发滑下来,
像一场亲密的风暴越过你全面敞开的防线使你的纽扣面临彻底脱落的危险。
你凝神屏息全身僵硬得像根柴禾,
任凭她的针线把你缓慢地穿刺反复地缠绕。
你像一个受尽折磨的犯人,
只盼着早点被赦免。
这时她轻声嗅一下鼻子,
收回即将滑落的一点鼻液。
然后扎进你的怀里,
用牙齿咬断打结的线头。
你被咬得痛彻心肺,
直想嗥叫当她抬起头,
你终于透过气来,
竟是浑身大汗你感到你像一个孩子被谁从敞开的衣襟领出去迟迟不能回返。
或者你就像那颗纽扣,
无论怎样挣脱始终被一根线紧紧攥着。